柒：“杀星”再下界

巨鹿城北，空气中是那样的宁静，谁也不愿意先去当炮灰。家底都不多，打光了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话语权。

也并非这帮人太，实在是因为秦军的实力太强。

自陈胜起义到现在，战争已经打了接近两年，秦帝国由最初的没缓过神来，到现在再度转开了战争机器的齿轮，和两年前真的不一样。

秦国这个国家和历朝历代的很多国家都不太一样。

历朝历代在亡国阶段，几乎军事上都属于荒废的状态，唯一例外的是秦朝和明朝。这两个国家在亡国之时，手中的军队在打仗时依然是胜多败少。

大明的关宁铁骑成为专业“灭火队”，无论是关内还是关外，哪里“起火”灭哪里，比水龙头好用多了。

章邯则成了专业“灭害灵”，把各种复国和起义打得七零八落，哪里闹得欢灭哪里，比杀虫剂好用多了。

不过，明朝是灭在了天灾、银荒等多方面原因。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国家大旱十三年，实在是气数已尽。

但秦帝国却是灭在了一个人身上，或者说如果没有这个人，秦还能延续下去。

因为此时的秦国拥有着压倒性优势的三十余万大军，无论是战斗力、战斗经验，还是军需补给方面，比刚刚复国的那几个草台班子都强太多了。

不过，秦帝国很倒霉，遇到了绝对的小概率。

也可以说，上天派下了这位“杀星”，就是来断秦帝国国祚的！

有一种人，像刘秀、曹操、成吉思汗，都属于以一己之力将历史强行改道的。

换句话说，没有这个人，历史绝不会是那个样子。眼下的项羽，就是这种改写历史的人。

运粮队章邯手中有近二十万大军，正在围攻巨鹿的王离，还有十多万大军。而项羽手中，满打满算，五万人。这五万人，是楚国最后的种子。

这五万种子里，多数人刚刚经历了项梁的大败。换句话说，信心是不足的。

鲁迅先生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五万人去攻近四十万人，不可谓不惨淡。但猛虎下山，天下惊。

项羽北上后，准备走平原津（山东省平原县）渡河。（参考辛德勇先生的《巨鹿之战地理新解》。这是我参考多家学说后，目前在学术圈内最有价值与依据的学术研究，有出土的秦代陶文佐证。）

没办法，项羽不可能从西边过黄河，因为那里秦帝国力量强大，章邯主力的主要职能就是保证黄河粮道。而且，他将邯郸人民迁到南边的河内郡，就是因为那个地方统治力量强。

很多时候，我们仅仅注意到了项羽的“猛”。如果说满分是一百的话，项羽的悍猛得分就是二百。

但这不意味着项羽的其他军事素养就不高，项羽的军事指挥与运筹帷幄得分是九十五分。

只不过和二百分一比，显得不值一提。

项羽猛，但这一战他的军事部署与运筹帷幄被大大地低估了。

还是那句话，因为实在太猛，才给衬托没了。

咱们一步步来看吧。

齐国目前是觉悟低的田荣在掌权。田荣死活不出兵，但不意味着齐、楚现在是敌对状态。所以，项羽选择从齐地入河北。

更加幸运的是，济北郡为田安、田都掌握，这哥俩和不出兵的田荣不是亲戚，跟被打跑逃到赵国去投奔田间的田假是亲戚。

田安、田都看到项羽后决定背叛田荣，跟项羽混，让出了平原津。项羽于是可以从一个无秦军防备的地方渡过黄河。

因为黄河粮道和甬道比较长，章邯需要分兵布防。

在得到齐国死不出兵的消息后，甬道东部的布防因此相对较弱。这成为巨鹿奇迹的第一个关键！

项羽来到黄河边，命令英布和蒲将军（史料中没有查到名字）率领两万先头部队渡过黄河。

英布和蒲将军渡河后，直插进去，破坏了秦军的运粮甬道，初战告捷。

这是此战的第二个关键。

在这里我们要引入一个概念：出奇制胜。

什么叫“出奇制胜”呢？

并非我们字面所理解的，出奇计谋，你一掐指、一抖机灵就战胜对手了。

这个“奇”，实际上读“基”（ji一声），是预备队的意思。

兵法云：以正和，出奇胜。

解释起来含义很广，后面在很多战役中我们会慢慢分析，先说最核心的意思：用主力军对上对手的主力军，然后在战斗的过程中发现对手的弱点，再放出自己的预备队，攻击敌人的软肋打垮敌人。

一般来说，担任“正”任务的，是大规模的部队；担任“奇”的，是少量精锐部队。

项羽的第一次“渡江战役”，并没有按常理出牌。

“正”是少数，是英布的这两万先锋。英布率两万楚军先渡过了黄河，和章邯军的甬道布防军接触上了，成功地将其打败，截断了章邯打造的专业运粮管道。

章邯在收到甬道被断的消息后，开始迅速集结主力向英布反扑。在英布断甬道成功后，也迅速给项羽报信。

于是，项羽率领着“奇兵”，也就是剩下的三万多楚军全部渡过黄河，全力向英布处增援。

因为章邯主力主要就是要保证粮道，所以大部队离事发现场的距离较近。

这也就意味着，他赶往事发现场的速度要比项羽快。

这更加意味着，英布的两万军队需要扛住章邯的反扑。

英布的两万楚军（正兵）开始依据甬道做防守，并成功地拖住了不断增援赶来的章邯军。

这是第三个关键！

这是英布奠定江湖地位的一战，也是英布为什么后来会如此受到各方重视的原因。

随着项羽带着三万楚国“奇兵”突然赶到了甬道战场，战局开始急转直下。项羽带领着楚军开始第一次惊雷劈大地。这是第一次硬战，项羽率领五万楚军击溃了章邯十多万的秦军主力的反扑！并没有二十万人，因为章邯还需要在其他关键地点布防，不可能一调动就全扑过去了。

这一战，项羽能够以接近一比三的比例击溃章邯，有三个关键。

第一，自平原津渡河，出乎章邯预料，这使得英布能够突然袭击，成功截断甬道。

第二，英布成功地拖住了章邯的反扑。

第三，出乎兵法所料，将三万部队当作总预备队，在自己的“杀星”加持下最后冲入了甬道战场。

章邯并没有夺下往巨鹿城下运粮的甬道，此时，王离开始面临着断粮的危机。

章邯并不意外地带队退下。

这符合他的用兵特点，一击不中后开始重整旗鼓，积聚能量进行部署。

章邯进行了错误的判断，他认为这支楚军是专门来断粮道的。这支楚军会牢牢地把控住这条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