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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棉花的普遍种植和工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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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布传入中国很早,南北朝时从南洋诸国输入,称为吉贝、白叠。(57)国内西北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产棉,唐灭高昌,置西州交河郡,土贡㲲布。㲲布就是白叠。(58)宋元间已有许多地区种棉,但是在全国规模内普遍种植和纺织技术的提高,则是明朝初年的事情。(59)

在明代以前,平民穿布衣,布衣指的是麻布的衣服。(60)冬衣南方多用丝绵做袍,北方多用毛皮做裘。虽然也有用棉布做衣服卧具的,但因为“不自本土所产,不能足用”(61)。唐元稹诗:“木绵温软当绵衣。”元太祖世祖遗衣皆缣素木绵,动加补缀。(62)宋谢枋得诗:“洁白如雪积,丽密过锦纯,羔缝不足贵,狐腋难比伦……剪裁为大裘,穷冬胜三春。”(63)可见棉布到宋末还是很珍贵的物品。

宋代福建、广东种植棉花的日多(64),琼州是纺织中心之一,妇女以吉贝织为衣衾,是当地黎族的主要副业生产。(65)元代从西域输入种子,种于陕西,捻织毛丝,或棉装衣服,特为轻暖。(66)元灭南宋后,浙东、江东、江西、湖广诸地区也推广棉花的种植,生产量增加,棉布成为商品,用的人日多。(67)至元二十六年(1289)四月置浙东、江东、江西、湖广、福建木绵提举司,责令当地人民每年输纳木绵十万匹,以都提举司总之。二十八年(1291)五月罢江南六提举司岁输木绵。(68)成宗元贞二年(1296)始定江南夏税输以木绵布绢丝绵等物。(69)

由于种棉面积的增加,种植和纺织的技术需要总结和交流,元世祖至元十年(1273)司农司编印《农桑辑要》,以专门篇幅记棉花的种植方法。(70)纺织的工具和技术通过各地方劳动人民的创造和交流,日益进步。据12世纪80年代的记载,雷化廉州南海黎峒的少数民族,采集棉花后,“取其茸絮,以铁筋辗去其子,即以手握茸就纺”(71)。稍后的记载提到去籽后,“徐以小弓,弹令纷起,然后纺绩为布”(72)。到13世纪中期,诗人描写长江流域纺绩情形说:“车转轻雷秋纺雪,弓湾半月夜弹去。”(73)已经有纺车、弹弓和织机了。江南地区的织工,“以铁铤辗去其核,取如绵者,以竹为小弓,长尺四五寸许,牵弦以弹绵,令其匀细,卷为小筒,就车纺之,自然抽绪如缫丝状”(74)。但是所织的布,不如闽广出产的丽密。琼州黎族人民所织的巾,上出细字,杂花卉,尤为工巧。(75)黄河流域主要陕西地区的纺织工具和技术比较简陋,只有辗去棉子的铁杖和木板,棉花的用途只是捻织粗棉线和装制冬衣。(76)一直到13世纪末年,松江乌泥泾的人民,因为当地土地硗瘠,粮食不够,搞副业生产,从闽广输入棉花种子,还没有蹈车椎弓这些工具,用手剖去子,用线弦竹弧弹制,工具和技术都很简陋,产品质量不高,人民生活还是很艰苦。(77)

元成宗元贞年间(1295—1296)乌泥泾人黄道婆从琼州附海舶回来,她从小就在琼州旅居,带回来琼州黎族人民的先进纺织工具和技术,教会家乡妇女以做造、扞、弹、纺、织之具和错纱、配色、综线、絮花的技术,织成被褥带蜕,其上折技、团凤、棋局、字样,粲然若写。一时乌泥泾所制之被成为畅销商品,名扬远近,当地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靠纺织生活的有一千多家。(78)诗人歌咏她:“崖州布被五色缫,组雾云粲花草,片帆鲸海得风回,千柚乌泾夺天造。”(79)当地妇女参加纺绩生产的情形,诗人描写:“乌泾妇女攻纺绩,木棉布经三百尺,一身主宰身窝低,十口勤劳指头宜。”(80)到了明朝初年,不但江南地区的农村妇女普遍参加纺织劳动,连有些地主家庭的妇女,也纺纱绩布,以给一岁衣资之用了。(81)松江从此成为明代出产棉布的中心,“其布之丽密,他方莫并”(82),“衣被天下”。(83)松江税粮宋绍兴时只有十八万石,到明朝增加到九十七万石,其他杂费又相当于征赋,负担特别重,主要依靠纺织工业的收入,“上供赋税,下给俯仰”(84)。

黄道婆传入琼州制棉工具和技术之后的二十年,王祯所著《农书》,列举制棉工具有搅车即蹈车,是去棉籽用的。二弹弓,长四尺许,弓身以竹为之,弦用绳子。三卷筵,用无节竹条扞棉花成筒。四纺车。五拨车,棉纱加浆后稍干拨于车上。六车,用以分络棉线。七线架。到元末又有了檀木制的椎子,用以击弦。(85)生产工具更加完备和提高了,为明代纺织工业的发展准备了技术条件。

朱元璋起事的地区,正是元代的棉业中心之一。灭东吴后,又取得当时全国纺织业中心的松江,原料和技术都有了基础,使他深信推广植棉是增加农民收入和财政收入的有效措施。龙凤十一年(1365)下令每户农民必须种木棉半亩,田多的加倍。洪武元年(1368)又把这一法令推广到全国。棉花的普遍种植和纺织技术的不断提高,明代中叶以后,棉布成为全国流通的商品,成为人民普遍服用的服装原料,不论贵贱,不论南北,都以棉布御寒,百人之中,只有一人用茧绵,其余都用棉布。过去时代人穿的袍,用旧絮装的冬衣,完全被用木棉装的胖袄所代替了。(86)就全国而论,北方河南、河北气候宜于植棉,地广人稀,种植棉花的面积最大,是原料的供给中心。南方特别是长江三角洲一带,苏州、松江、杭州等地人民纺绩技术高,是纺绩工业的中心。这样又形成原料和成品的交流情况,原棉由北而南,棍布由南而北。(87)从经济上把南方和北方更紧密地联系起来。

明初松江之外,另一纺织工业中心是杭州,由于简单商品经济的发展,出现了置备生产工具和原料的大作坊资本家,和除双手以外一无所有出卖劳动力的手工业工人。资本家雇用工人,每天工作到夜二鼓,计日给工资。这种新的剥削制度的出现,正表示着社会内部新的阶级的形成,除封建地主对农民的剥削以外,又产生了大作坊资本家对手工业工人的剥削关系。明初曾经做过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所作的《织工对》,典型地记述了这种新现象:

钱塘相安里有饶于财者,率居工以织,每夜至二鼓。老屋将压,抒机四五具南北向,列工十数人,手提足蹴,皆苍然无神色。日佣为钱二百,衣食于主人。以日之所入,养父母妻子,虽食无甘美而亦不甚饥寒。于凡织作,咸极精致,为时所尚。故主之聚易以售;而佣之直亦易以入。有同业者佣于他家,受直略相似。久之,乃曰:吾艺固过于人,而受直与众工等,当求倍直者而为之佣。已而他家果倍其直。佣之主者阅其织果异于人,他工见其艺精,亦颇推之。主者退自喜曰:得一工胜十工,倍其直不吝也。(88)

由此可见明初大作坊的一般情况,值得注意的是:在同一里巷,有若干同一性质的大作坊;大作坊主人同时也是棉布商人;从个体的生产到大作坊的集体生产,有了单纯协作,出品精致畅销;经营这种大作坊有利可图,资本家很赚钱,作坊也多了。资本家付给技术高的工人工资,虽为一般工人工资的两倍,但仍可得到五倍的剩余价值。

棉花棉布的生产量大大增加,政府的税收也增加了,以税收形式缴给国库的棉花棉布,成为供给军队的主要物资和必要时交换其他军需物资的货币代用品。洪武四年(1371)七月诏中书省:“自今凡赏赐军士,无妻子者给战祅一袭;有妻子者给棉布二匹。”(89)每年例赏,如洪武二年(1369)六月以木棉战袄十一万赐北征军士(90),四年(1371)七月,赐长淮卫军士棉布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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