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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忌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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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忌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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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牧之作《赤壁》诗云:“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①。”意谓赤壁不能纵火,为曹公夺二乔置之铜雀台上也。孙氏霸业,系此一战。社稷②存亡,生灵涂炭③都不问,只恐捉了二乔,可见措大④不识好恶。(许顗《彦周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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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周⑤诮杜牧之《赤壁》诗,社稷存亡都不问,只恐捉了二乔,是措大不识好恶。夫诗人之词微以婉,不同论言直遂也。牧之之意,正谓幸而成功,几乎家国不保,彦周未免错会。(何文焕《历代诗话考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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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铜雀:台名,曹操所筑,在邺城(今河南临漳县)。二乔:江南乔公二女,都极美。孙策娶大乔,周瑜娶小乔。 ②社稷:土地神及谷神,指国家。 ③生灵:百姓。涂炭:泥涂炭火中,喻苦难。 ④措大:指士人。 ⑤彦周:宋时诗话作者许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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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的诗说,要是东风不给周郎帮忙,他不好用火攻,那就会给曹操打败,弄到国破家亡,连二乔也保不住,就是说周瑜的打胜仗是侥幸成功。但许顗认为这次战争有关吴国存亡,百姓遭难,杜牧什么都不说,却只怕捉了二乔,显得不知轻重,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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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接触到怎样读诗的问题,如对于怀古的诗,要不要用读史的眼光来评价呢?就读史说,国家的存亡,人民的命运,自然远远比两个女子重要。用读史的眼光来评诗。那末,诗人只关心两个女子,而不关心国家和人民,自然也大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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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诗和史论不同,诗是文学,文学的特点是通过个别来反映一般,所谓“言近指远”,不像史论那样可以作全面论述。言近,讲的是切近的事;指远,反映出一般的较深远的意义。这诗咏赤壁,赤壁之战的主将是周瑜,联系周瑜来说,倘二乔被掳正说明周瑜的国破家亡。诗人就是这样用个别的事来说明这一战关系到国家的存亡,人民的命运,这也就是诗的表达法不同于史论的地方。许顗执着史论的见解来评诗,没有注意到诗同史论的不同,所以“未免错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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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绝句,今本多误字①,试举一二。如杜牧之《江南春》云,“十里莺啼绿映红”,今本误作“千里”。若依俗本,千里莺啼,谁人听得?千里绿映红,谁人见得?若作十里,则莺啼绿红之景,村郭、楼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杨慎《升庵诗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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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莺啼绿映虹,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②,多少楼台烟雨中。”此杜牧《江南春》诗也。升庵谓“千”应作“十”,盖千里已听不着看不见矣,何所云“莺啼绿映红”耶?余谓即作十里,亦未必尽听得着看得见。题云《江南春》,江南方广千里,千里之中莺啼而绿映焉,水村山郭无处无酒旗,四百八十寺楼台多在烟雨中也。此诗之意,意既广不得专指一处,故总而命曰《江南春》,诗家善立题者也。(何文焕《历代诗话考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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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杨慎要改杜牧诗,不说他自己要改,说是俗本错了。明朝人往往喜欢这样说。 ②南朝帝王贵族多好佛,兴建的寺庙很多,所以有四百八十寺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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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慎执着“千里”两字提出批评,认为千里之远,既看不见,又听不到,不合适,主张改作“十里”。实际上诗人写的不是他站在一处看到的景象,是指整个江南春色说的,“千里”正指江南范围的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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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诗与文之辨?”答曰:“二者意岂有异?唯是体制辞语不同耳。意喻之米,文喻之炊而为饭,诗喻之酿而为酒;饭不变米形,酒形质尽变;噉饭则饱,可以养生,可以尽年,为人事之正道;饮酒则醉,忧者以乐,喜者以悲,有不知其所以然者。如《凯风》《小弁》之意,断不可以文章之道平直出之,诗真可已于世乎?”(吴乔《答万季野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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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谓王右丞画雪中芭蕉,其诗亦然。如“九江枫树几回青,一片扬州五湖白”,下连用兰陵镇、富春郭、石头城诸地名,皆寥远不相属。大抵古人诗画,只取兴会神到,若刻舟缘木求之,失其旨矣。(王士禛《带经堂诗话》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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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河广》言河之不广,《周南·汉广》言汉之广而“不可泳思”。虽曰河汉广狭之异乎,无乃示愿欲强弱之殊耶?盖情思深切,则视河水清浅,企以望宋,觉洋洋者若不能容刀、可以苇杭。此如《郑风·褰裳》中“子惠思我”,则溱、洧可“蹇裳”而“涉”。苟有人焉,据诗语以为汉广于河之证,则痴人耳,不可向之说梦者也。不可与说梦者,亦不足与言诗,惜乎不能劝其毋读诗也!唐诗中示豪而撒漫挥金则曰“斗酒十千”,示贫而悉索倾囊则曰“斗酒三百”,说者聚辩,一若从而能考价之涨落、酒之美恶。吟风弄月之语,尽供捕风捞月之用。杨慎以还,学者习闻数有虚实之辨(杨有仁编《太史升庵全集》卷四三论《公羊传》记葵丘之会),而未触类园览。夫此特修词之一端尔;述事抒情,是处皆有“实可稽”与“虚不可执”者,岂止数乎?窃谓始发厥旨,当推孟子。《万章》说《诗》曰:“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39;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盖文词有虚而非伪,诚而不实者。语之虚实与语之诚伪,相连而不相等,一而二焉。是以文而无害,奇而非诬。《礼记·表记》:“子曰:#39;情欲信,词欲巧’”,亦见“巧”不妨“信”。诚伪系乎旨,徵夫言者之心意,孟子所谓“志”也,验夫所言之事,墨经所谓“合”也。所指失真,故不“信”,其旨非欺,故无“害”。言者初无诬罔之“志”,而造作不可“信”之“辞’;吾闻而“尽信”焉,入言者于诬罔之罪,抑吾闻而有疑焉,斤斤辩焉,责言者蓄诬罔之心,皆“以辞害志”也。高文何绮,好句如珠,现梦里之悲欢,幻空中之楼阁,镜内映花,灯边生影,言之虚者也,非言之伪者也,叩之物而不实者也,非本之心而不诚者也。《红楼梦》第一回大书特书曰“假语村言”,岂可同之于“诳语村言”哉?以辞害意,或出于不学,而多出于不思。《颜氏家训·勉学》记《三辅决录》载殿柱题词用成语,有人误以为真有一张姓京兆,又《汉书·王莽传赞》用成语,有人误以为莽面紫而发声如蛙。视运典为纪事,认虚成实,盖不学之失也。若夫辨河汉广狭,考李杜酒价,诸如此类,无关腹笥,以不可执为可稽,又不思之过焉。(钱钟书《管锥编·毛诗正义·河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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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提到诗和文的不同,也是诗和史的不同,就是不能用读历史的眼光读诗,也就是破除执着,避免一些对诗的不正确看法,更好地理会诗的特点。历史要注意时、地、人所构成的事件,要如实记载,所以这里比做炊而为饭,但不变米形。写诗也接触到时、地、人或事,但同历史不同,好比酿而为酒,酒的形质尽变。现以《诗经》里的《凯风》和《小弁》这二首的序及诗为例,来看文和诗的不同。《凯风》的《序》:“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尔。”《诗》:“母氏圣善,我无令(善)人”,“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有子七人,母氏劳苦”。《序》好比饭,可以看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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