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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已觉一段恨摧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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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好?输给谢先生当侍童,也是妾身的赌注、妾身的承诺。”嘉斜眼看他,“不过,也许英雄可以给妾身一件信物。”

“随便坊主要什么!”龙婴豪迈道。

“话别说这么满,倘若妾身要您那幅帘子后头的画儿呢?”嘉眨眨眼。

龙婴心里咯噔一下。那幅画,恰恰是那幅画,他不能送人,那是他从未谋面的母亲。

“开个玩笑而已。”嘉笑如春风、眸光却似冰雪,“妾身想要回妾身那把扇子。”

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宝扇会”的扇子,以三千金的重价,被人买走。当时她需要这笔钱。而现在,她想要回这把扇子。

在艰难的时候,有很多人不得已出卖很多东西,并不是所有人以后都有机会把它们要回来。

龙婴点头,“可以。”

“一年之后,愿您来接这孩子,妾身可以保证这段时间里她不会与任何人有苟且之事。”嘉嫣然道,“当然,在那孩子身上用‘苟且’两个字,太重了点儿,总之就是那意思。那么……恭候英雄了。”像笑容当初突然绽放一样,她神情又忽然肃静,福了福,走进室中,看也没看那重新遮掩了人物画的帘子一眼,径直于银架上取下她的扇子。

青羽没有注意,她蹲在一幅画面前,嘴唇微张,傻了似的。

那幅画不是人物,也不是翎毛,也不是山水,单是焦墨、淡墨,抹了几笔线条。

龙婴走到青羽身后,清清嗓子,“你喜欢这幅墨竹?”

青羽像从梦里被拉回来,茫然回头,“啊,这是墨竹?”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是竹子?龙婴诧异道:“你不知道,那一直在看什么?”

嘉像是已经知道答案,站在旁边含笑不语。青羽果然怯生生答道:“就是觉得它很美。”

这话大不近情理,龙婴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又怔住:

看剑的人,不必知道那是什么剑招,就会自然被某一绝妙好招所吸引。欣赏花草的人,不一定需要知道那是哪一种植物,也可以欣赏它的秀姿。难道,画也一样?

这幅画是当年他的父亲所收藏,他曾笑话道:“说是竹子,看不出什么竹子样子来。爹你收藏这种东西做什么?”父亲当时的回答是:“人家画形,它画魂。这幅画,简直不用取题目,看得懂的人,无笙而见鱼;看不懂的人,得笙也无用。阿婴,你莫小看它,我在这里参悟了‘无为七式’呢。”他大诧,“这样抹几笔,就可以参悟剑式?那随便涂些圈圈点点,也可以做为好画,甚至是剑谱咯?哪有这样的事!”父亲含笑,“所谓‘随便’,也要有出奇的才气,落在真正有心人的眼里,才有意义。你莫小看,若是今后的有才人、有心人都多了,这种失形而写意的画,说不定大行其道,反比工笔画更受欢迎呢。”

当时,他只是不信。如今听青羽轻轻一句,忽然触动心事,“啊呀”一声,从前悟不透的无为七式,忽然间电光石火、竹魂墨影,都来心上,欢喜得如同心底蓬蓬勃勃长出草来,真是一刻都站不安宁了,恨不能立刻去闭关参悟。但却又知道自己面前有不得不做完的事,急促搓手道:“你喜欢这幅画?我让人给你装盒子吧。”他很乐意把它赏给她。

“不,我不要它。”青羽却摇头。

刚才她在房中走来走去,看了好久,每样东西都那么美,她想自己没可能把什么东西都搬走的,于是,决定只要记住它们就好——把它们样子记在心里,就等于装在心里带走一般。

至于龙婴一定要她选一件礼物的愿望,她也不忍违逆,而且已经选好了,于是龙婴焦躁地问:“那你要什么呢?”她就举起来给他看,“这个。”

那是一把手掌长的小刀,刀刃很短,寒光凛凛,隐隐透着绿意,映着她的眉眼,如佳人沐于竹影,虽美,但也有种“秋风烈”的不祥。

“快放下!”龙婴一阵心悸,向她手中去夺。

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青羽吃惊地想。果然,别人的东西不好乱动吧?她自说自话抓在手里,实在太不礼貌了,得赶紧还给人家才是!

这样想的时候,她握着刀的左手,连忙向龙婴递出去,但忽然发觉刀刃朝前,容易伤着龙婴,本能地就用没握刀的右手去拦,然后才醒悟:这样一来就会伤到她自己了。

没办法,只能……再添一道伤吧?她闭上眼睛,意料中的刺痛却迟迟没有来,睁开眼,刀捉在龙婴手中。那只带着白色伤疤的手,稳如泰山,将刀缘捉住,一寸之差,保住了她的手指。

“碰到你手上,你骨头都不要了!这把刀太利,凶气也太重了,不适合你用。”龙婴道。

青羽很难过,她刚才本来想不到选什么礼物,忽然看见这把刀,长不过半臂,宽只有九分,刀鞘、刀柄俱是银子打就,光芒已在岁月中磨去,暗沉沉地静在那里,缠枝穿心的花纹不动声色淡抹全身。忍不住抽出来,第一时间感觉到:如果用它来雕刻,那会是多顺手、多开心的事。

 ?她还从没涌起过这样的冲动,觉得自己真的可以用这件工具,创造出很美的东西。不一定有室中这些珍品这样成熟,但,会是她心中的美。

结果因为她太笨的关系,这样好的工具也不能保留呢!青羽低下头,“对不起。”

龙婴看了看她,手一分,将刀刃生生与刀柄分开,柄交给她,“日后相见,我再把刀刃给你,现在,暂时替你保管。”

“那……为什么不能现在给我?”青羽不懂。

“因为只有龙英雄在你身边,随时捉着你的手,才放心你不会割到自己。”嘉目光愉快地闪了闪。

青羽低低“哦”了一声,心想:非亲非故,他怎可能随时守在我身边,这是取笑了,脸颊又烫起来。

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脸颊粉粉飞红,衬那黑的越发黑如玉、白的越发莹莹生光,偏生低着头,着睫毛掩住了,只露出一痕眸光,龙婴实在想伸手把她的脸抬起来。

外头一声呼哨。

龙婴顺声看向那边,眉毛扬起来,对嘉道:“此时夜深,几位可在山上住宿,明早再下山。我稍微有点急事,届时不一定能来送几位,先道个歉了。”略一点头,匆匆离去。

那一晚,青羽、嘉、谢扶苏三个,就宿在山上。嘉跟青羽一个房间睡,夜已深,她自己放下头发来,唤青羽道:“你给我梳头。”

青羽没做过这个差使,她手笨,嘉坊主贴身使唤的一向另有其他丫头。现在……要由她来梳?青羽看看自己的手,只怕梳疼了嘉坊主。

“没事。”嘉递梳子给她,“又不要你梳髻,梳通了就行。”

她的头发出奇得黑,垂下来,似道瀑布,有点儿惊心动魄的样子。青羽小心抓起一绺梳通了,又换一绺。灯光爆出轻微的声音,嘉问:“他们几个,你喜欢哪一个?”

“呃?”

“谢扶苏、龙婴、秦歌,哪一个好?”嘉平地问。

“啊?他们都是好人啊……”青羽道,一分心,梳子下得可能太重了些,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忙撒手道,“对不起!对不起!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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