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萧相国的眼光

萧何自打进入咸阳后，在群情激动忙活女人、财宝的时候，第一时间火急火燎地赶往秦丞相、御史府，并派士兵包围丞相、御史府，不准任何人出入！

萧何随后日夜不停地将秦朝有关国家户籍、地形、法令等图书档案全部清查，然后分门别类地登记造册，统统带回了刘邦大营。

这件事有多重要呢？

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秦王朝自商鞅变法开始这一百多年真正值钱的工作，全部打包送给了刘邦。

打下了多大的地盘，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否高效地汲取地盘上的资源为你所用。

哪怕你的地盘暂时小也不要紧。

只要你有兵、有粮、有饷，地盘是可以打下来的。

秦国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强大起来的。

我们之前在秦始皇统一六国那一章中讲过，欧洲之所以一村一国，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没有发明出一个庞大帝国的物资征调系统。

中国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发明并应用了一套很厉害的中央控制系统。

这个中央控制系统体现在哪儿呢？

主要体现在它的官僚制度。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公九卿”。

“三公”分别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丞相，政府最高行政长官，有一个秘书处十三曹，总管国家全面运转。

太尉，最高军政长官，负责管理全国军事事务。

御史大夫，主要管理记事，其地位相当于副丞相，主要职责是管理图籍、奏章，监察文武百官。

“九卿”是啥呢？

奉常，掌管宗庙礼仪。

郎中令，掌管宫殿警卫。

卫尉，掌管宫门警卫。

太仆，掌管宫廷御马和国家马政。

廷尉，掌管司法审判。

典客，掌管外交和民族事务。

宗正，掌管皇族、宗室事务。

治粟内史，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

少府（章邯前岗位），掌管专供皇室需用的山海池泽之税及官府手工业。

为啥萧何去了丞相府和御史府，而不是去太尉府呢？

首先，太尉不长设；其次，作为保卫秦王朝的岗位，秦灭亡后它就没啥意义了。

并不是说太尉、郎中令、卫尉这些岗位不重要，这些岗位在天下大乱、政权消失后确实没啥意义，但在天下没大乱时，却是整个国家最关键的几个岗位。

后面到平灭诸吕时，我们很快会讲到这几个岗位。

萧何之所以钻到丞相和御史这两个部门，是因为谁要想再建立新政权，都得指着人家！

这两个部门的主管职能中，有四个岗位对于重建一个国家至关重要！

分别是治粟内史、廷尉、太仆、少府。

掌握了治粟内史的资料，全国的户籍、土地、税收、财政收支，你就全部了解了。

掌握了廷尉，国家的司法审判与制度纲领，你迅速就能上马。

掌握了太仆，国家马政与全国的物流，你就全都知道了。

掌握了少府，全国的山海池泽等自然资源，你就全部掌控了。

上述这些职位之所以能够有条不紊地使国家齿轮运转，在于有据可查的档案、图籍。

看看秦国给刘邦做的这件大大的嫁衣裳吧。

秦国这些年费尽心力地查清了户籍、土地，摸清了国家的家底，却成为刘邦打仗的资源后盾。

秦始皇之所以能上马这么多项目而始终没闹过饥荒，就是因为有数可查，知道怎样将百姓的最后一滴血压榨出来。

秦国一代代完善了《秦律》，在宽容修改后成为刘邦的治国纲领。

秦国摸清画好的全国的山川地图和自然资源，成为刘邦摊在纸面上的参考依据。

秦国发掘理顺的物流系统和战马资源，成为刘邦日后四处开溜和筹备骑兵部队的硬件条件。

我们之前一直没怎么提萧何，后面大家也会发现，提到他的地方都不多。因为这位萧何在刘邦起义之后，就一直在做一些看着很不讨好的后勤工作。

粮草调配、后勤供给，这些我们看上去枯燥无味的工作，在真正懂行人的眼里才是重中之重的工作。

例如，我们组织十万大军出征，这十万人的兵源从哪里来？武器装备从哪里领？士兵的饷银大概要多少，从哪里出？粮草一路要调用多少？沿途要从哪几个产粮大县出？每个大县库存是多少？算上路上的消耗，能实际上供给多少到前线？如果这仗打起来旷日持久，后续的物资从哪里来，往哪里调？这些都是大问题。

这些问题的解决，都需要在上述档案齐全的情况下才能顺利开展！

举个例子，今天我们讲这些战争，最困难的一个环节被突破了：地图。

啥是兵家必争之地，函谷关咋重要都不再是难题，一看地图，全都恍然大悟了。

唯一的难题是河流改道，比如黄河、汉水等改道，写起来就比较费劲。

前面的巨鹿之战和将来讲到的汉中争夺战时，找地图非常不容易，因为河道变了，所有的军事行动逻辑也就全变了。

但大部分还是很好找到的。

但这事搁古代就费劲了。举个著名的案例，刘秀扫平关东后，打陇西隗嚣，费劲了，因为陇山难走，还没地图。搁今天，我们能迅速就把图弄出来，很多细节都不是问题。要是看到这个地图，得把刘秀乐哭了。

但在两千年前，刘秀就愁死了。

这时著名识时务者、隗嚣的将军马援作为好“外援”马上“堆米为山”，将陇西的山川地形全给制作出来了。

随后，刘秀开始西征。

从刘邦掌握了秦宫的所有文件典籍开始，历史的局势就变成刘邦实行了商鞅变法，并迅速走完一百五十年的完全体的时刻。

只要不出大意外，这场仗刘邦集团就赢定了！

项羽接收西楚后，咋征收粮饷，过去的官僚体系怎么搭建，人才去哪儿寻找，土地上有多少人口，每年能组织起多少人员入伍，每年辖区能打多少粮食，全都不知道！

没有十年，怎么能捋得明白？

刘邦则不存在这个问题，被打回汉中了，整个蜀地和汉中有多少人，能出多少兵，每年能打多少粮食，过多少驿站，多少粮食能上前线，这些都能迅速地动员测算出来。

这么说吧，项羽打天下的视角是一片混沌的，出了根据地一片混沌。

刘邦的视角则是全国一盘棋。

城市、山川、河流、资源，一目了然。

萧何的功劳多大！

这也成为后来刘邦之所以可以迅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