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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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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因他的金匠父亲专门制作女子的时髦花环状发饰而得名。对年幼的米开朗琪罗而言,能得到这样一个名师指导实在是三生有幸。吉兰达约不仅富有进取心,人脉广,还长于制图,画艺纯熟,高效多产。他极其热爱绘画,梦想为环绕佛罗伦萨的城墙壁全都绘上湿壁画(城墙周长超过8公里,有些墙段高47英尺)。

作为西斯廷礼拜堂绘饰团队一员的吉兰达约,在二十一年的创作生涯中画了无数湿壁画。不过他最出色的作品当属《圣母和施洗者圣约翰生平》(Lives of the Virgin and of St John the Baptist)。这幅作品位于佛罗伦萨新圣母玛利亚教堂的托尔纳博尼礼拜堂,一四八六年开工,一四九○年完成,涂绘总面积达5900平方英尺,规模之大在当时堪称空前。若没有多名助手、徒弟帮忙,不可能完成。所幸吉兰达约经营了一间大工作室,兵多将广,他的儿子里多尔佛和兄弟戴维、贝内戴托,都是他工作室的成员。他替托尔纳博尼绘饰时,米开朗琪罗是他的门下弟子之一,因为一四八八年四月,此工程进行两年后,米开朗琪罗的父亲博纳罗蒂和他签了合约,让米开朗琪罗跟他习艺。[15]习艺时间原定三年,但最后大概只维持了一年,因为不久之后,洛伦佐·德·美第奇要吉兰达约推荐弟子进圣马可学苑,他立即推荐了这名新收的弟子。洛伦佐·德·美第奇设立这所学校的目的,在于培育雕塑与人文学科兼修的艺术家。

米开朗琪罗与吉兰达约的关系似乎不佳。吉兰达约生性善妒,曾送天才弟弟到法国,表面上是学艺,实际上只是想把弟弟驱离佛罗伦萨,以免妨碍自己称霸佛罗伦萨艺坛。他送年幼的米开朗琪罗到不教绘画而教雕塑的圣马可学苑,可能也是出于类似的动机。吉兰达约要求门下弟子根据他提供的模板,用炭笔和银尖笔临摹绘画;据孔迪维的说法,有次米开朗琪罗向吉兰达约借这样的一本范本,结果遭眼红其才华的吉兰达约拒绝,两人从此闹翻。[16]米开朗琪罗晚年时昧着良心说他在吉兰达约那儿什么都没学到,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从离开吉兰达约门下到接下西斯廷礼拜堂项目这段时间,米开朗琪罗几乎没碰过画笔。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他在一五○六年前创作的画作是给友人安哥挪罗·多尼(Agnolo Doni)的《圣家族》(Holy Family)。这幅画呈圆形,直径不到4英尺。[17]然而,在一五○六年前他的确曾轰轰烈烈地尝试画湿壁画,但最终胎死腹中。一五○四年,《大卫》完成后不久,他就应佛罗伦萨政府之聘,替领主宫内会议室的某个墙面绘湿壁画。负责绘饰对面墙面的,则是佛罗伦萨另一位同样声名显赫的艺术家达·芬奇。当时四十二岁的达·芬奇已是画坛一方翘楚,刚从米兰回佛罗伦萨不久。在这之前,他在米兰待了将近二十年,并已在米兰感恩圣母院的食堂墙面上,画了著名作品《最后的晚餐》(Last Supper)。当时最有名的两位艺术家因此走上了正面交锋之路。

两人互不喜欢对方人尽皆知,这场艺术较量因此更受瞩目。脾气暴戾的米开朗琪罗曾拿达·芬奇在米兰铸造一尊青铜骑马巨像而未成一事,公开嘲弄对方。达·芬奇则曾清楚表示他看不起雕塑家。他曾写道,“这(雕塑)是非常机械呆板的活动,一做往往就是满身大汗”。[18]他甚至还说雕塑家满身大理石灰,活像个烘焙师傅,且家里又脏又吵,相较之下,画家的住所就优雅多了。两人的较量谁会胜出,全佛罗伦萨人引颈期待。

这两面湿壁画各高22英尺、长54英尺,是达·芬奇《最后的晚餐》的将近两倍大。米开朗琪罗承绘的是《卡西那之役》(The Battle of Cascina),达·芬奇则是《昂加利之役》(The Battle of Anghiari)。前者描绘的是一三六四年佛罗伦萨抗击比萨的一场小战事,后者则描绘了一四四○年佛罗伦萨战胜米兰之役。米开朗琪罗在一间派发给他的房间里画起素描,房间位于圣昂诺佛里奥的染工医院,他那名气响亮的对手则在与此有相当距离的新圣母玛利亚教堂。两人埋头数月,不让外界得知草图内容,一五○五年初,两人终于带着呕心沥血之作现身。那是全尺寸的粉笔素描,以大胆的笔触显露他们各自的构图。这种大型素描图因所用的大型纸张被称为cartone而被通称为cartoon,系湿壁画上色时的依据[19]。这两幅约1100平方英尺大的素描对外公布后,立即在佛罗伦萨引起近乎宗教狂热的参观热潮。艺术家、银行家、商人、织工,当然了,还有画家,全拥至新圣母玛利亚教堂,欣赏教堂内如圣徒遗物般陈列在一起的这两幅草图。

米开朗琪罗的草图表现了他日后的一贯特色,即以狂乱而不失优雅的身体扭转表现肌肉发达的裸身人像。他选择以交战前的场景为主题,画中佛罗伦萨士兵正在阿诺河洗澡,突然假警报响起以测试他们的应变能力,于是一大群光着身子的男子慌忙上岸,穿上盔甲。达·芬奇则注重表现骑马英姿更甚于人体之美,呈现战士骑在马上为护卫飘扬的旗帜而与敌人战斗的情景。

这两幅大素描若真的被转为彩色湿壁画,呈现在大会议厅(据说得天使之助建成的大房间)的墙面,无疑将是世上最伟大的艺术奇观之一。遗憾的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开始,最后却没有一幅湿壁画完成,而均处于个人创作巅峰的佛罗伦萨这两大名人的对决,最后也不了了之。事实上,米开朗琪罗的湿壁画连动工都没有。完成宏伟的草图后不久,他就在一五○五年二月奉教皇之命回罗马雕制教皇陵,因而他的墙面上连颜料都没抹。《昂加利之役》则在达·芬奇的实验性新画法下展开绘制,但后来墙面染料开始滴落,证明新画法不可行。受此重挫,达·芬奇颜面尽失,无意再继续这件作品,不久后返回了米兰。

《卡西那之役》草图受到的热烈肯定,或许是一年后尤利乌斯寻觅西斯廷礼拜堂拱顶湿壁画的绘制人选时,决定将此重任委以米开朗琪罗的原因之一。但领主宫里的这幅湿壁画不仅没有完成,而且连动工都谈不上,因而在湿壁画上,米开朗琪罗最近根本没有值得肯定的创作经验,更何况这个创作材料如此难以驾驭,像达·芬奇这样的天才都不免铩羽而归。布拉曼特知道米开朗琪罗不仅在湿壁画这种高难度艺术上欠缺历练,而且对湿壁画家如何在高处的弧状平面上营造出错觉效果所知甚少。曼特尼亚之类的拱顶画家于拱顶画人像时,通常以后退透视效果呈现,也就是让下肢位于前景,头位于背景,借此让观者仰望时感觉他们像是悬在空中。这种高明的前缩法,常又称为“仰角透视法”(di sotto in sù),而要熟练地运用这种手法是十分困难的。与米开朗琪罗同时代的人就说,仰角透视法是“绘画领域里最难精通的技法”。[20]

布拉曼特会反对将西斯廷案交给这么一位较无经验者,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做此表态并非出于米开朗琪罗所怀疑的那些卑鄙动机,反倒似乎是因为担心西斯廷的拱顶若被画坏,将是万劫不复,毕竟它是基督教世界最重要的礼拜堂之一。

布拉曼特对米开朗琪罗之才华与意向的看法,皮耶罗·罗塞利不表同意。他在信中说道,这时候他再也听不下去布拉曼特的造谣中伤。“我打断他的话,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他向米开朗琪罗吹嘘道。他称自己基于朋友道义,为他那不在场的朋友极力辩护。他以坚定的口吻说,“教皇陛下,他(布拉曼特)没跟米开朗琪罗讲过一句话,如果他刚刚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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