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内外关系

16世纪的中亚汗国处于不利的国际环境之中。在中亚东部，西蒙古卫拉特人强盛起来，并开始向西扩张；在中亚西部，中亚汗国面临着在伊朗高原上兴起的波斯萨法维王朝和强大的奥斯曼帝国的压力；在中亚南部，被昔班尼赶出撒马尔罕城的帖木儿王子巴布尔在阿富汗和印度建立了政权——莫卧儿帝国，一直在为复国做准备；在中亚北部，灭亡了西伯利亚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的沙皇俄国已经来到了哈萨克和希瓦汗国的家门口。然而，处于恶劣外部环境之下的中亚政权并未团结起来，三个汗国内部经常处于战争状态。



第一节 汗国之间的关系


16世纪，布哈拉汗国、哈萨克汗国和希瓦汗国之间的战争不断，这些战争又因各国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而复杂化。布哈拉汗国和哈萨克汗国之间进行过几次大的战争，争夺的焦点是锡尔河北岸城市，特别是塔什干。

15世纪末期，锡尔河北岸的塔什干、讹答剌、突厥斯坦、阿尔库克和乌兹根城归属于昔班尼乌兹别克人；而昔格纳黑城、扫兰城和苏扎克城则处于哈萨克人的控制之下。在昔班尼渡锡尔河南下征服河中之时，刚登上汗位的哈萨克汗哈斯木便着手加强对锡尔河沿岸诸城的统治。1509年，他出兵掠夺了属于昔班尼统治的一些城市，甚至率大约五万哈萨克人越过锡尔河，洗劫了撒马尔罕和布哈拉周围的居民点。

哈萨克人的入侵给刚刚在河中地区建立的布哈拉汗国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昔班尼率军渡锡尔河出击，他率主力部队在库克·卡沙那地区休整，其前锋部队向哈萨克草原进军，在得到哈斯木率大军迎战的传闻以后，前锋部队撤回库克·卡沙那与主力军会合。在此期间，波斯人入侵呼罗珊地区，昔班尼不得不撤军。

第二年，昔班尼在与波斯萨法维王朝的战争中阵亡。于是，锡尔河北岸原来归属于昔班尼王朝的一些城市转而求助于哈萨克汗哈斯木的保护。此后十多年，哈斯木在锡尔河以北加强了自己的统治。同时代的人记载说：“这时，哈斯木汗君临钦察草原，号令一切，权力非常大；以前的诸汗中，除了朮赤汗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和他相比。” 1尽管如此，塔什干城仍然在昔班尼王朝的统治之下。

1523年，哈斯木去世。此后，两国之间没有再发生大的战争。60年代，当哈萨克汗国北方领土受到西伯利亚汗国库程汗的威胁时，哈萨克汗哈克·纳咱尔主动提出与布哈拉汗国建立友好同盟，双方在盟约上宣誓：“成为朋友，并忠实地为盟约效力。” 2盟约签订之后，哈克·纳咱尔汗集中力量抵御西伯利亚汗国的南下。

但两国的盟约因哈萨克汗保护布哈拉汗国分裂势力而破裂。布哈拉汗国的塔什干领主巴巴·速檀是昔班尼王朝大汗瑙鲁兹·阿赫麦德汗之子，阿布杜拉用武力扶持自己的父亲登上汗位之后，巴巴·速檀退回领地塔什干。在阿布杜拉忙于呼罗珊战事之时，巴巴·速檀趁机攻打河中地区。1567年，巴巴·速檀攻入撒马尔罕城。阿布杜拉从呼罗珊返回之后对塔什干发起多次进攻，最终打败巴巴·速檀。

阿布杜拉攻塔什干的战争被石刻记录了下来。阿布杜拉追击巴巴·速檀之时，曾经吉兰·乌利峡谷深入草原，在峡谷刻石以纪念。1873年，美国旅行家舒勒（E. Schuyler）途经此地，见到了这一石刻铭文。据他说，吉兰·乌利山隘是一条狭窄的河谷，宽不过一百英尺，两旁为低山，中间有小溪流过，蜿蜒曲折，直流到吉扎克（Jizak / Jizāq）。吉兰·乌利石刻是两块波斯文铭文石刻，分别记录了两次战争，其中一块铭文记载的是阿布杜拉攻巴巴·速檀的战争。铭文说：“让荒漠中的过路者和水陆旅行者知道，在回历979年（公元1571年），哈里发手下的副将、全能真主的侍从、伊斯坎达尔汗之子、伟大的阿布杜拉汗带领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与德尔维希汗（德尔维希速檀）、巴巴汗（巴巴·速檀）以及瑙鲁兹·阿赫麦德汗的其他儿子们所领的军队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战斗。在他们的军队中，有速檀的五十位亲戚，还有来自突厥斯坦、塔什干、费尔干纳和钦察草原的四十万战士，由于星宿的幸会，君主的军队获胜，打败了上述诸速檀。杀死他们的人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在整整一个月中，注入吉扎克河的那条河面上一直流着被杀者和后来被俘者的鲜血。让这个事实为人所知。” 3

巴巴·速檀失败之后逃到哈萨克汗哈克·纳咱尔处避难。阿布杜拉派人带着礼品到哈萨克汗国索要巴巴·速檀，并答应将突厥斯坦城作为赠礼划给哈萨克汗国。但哈克·纳咱尔汗不仅没有遣返巴巴·速檀，而且还出兵助之。1579年，巴巴·速檀在哈萨克人的帮助下夺回塔什干。双方的军队从塔什干频繁出击河中地区。沙尔班·速檀率领的哈萨克人渡锡尔河攻掠布哈拉城，巴巴·速檀攻撒马尔罕城。他们在两城掠夺战利品之后返回塔什干。然而，哈克·纳咱尔汗与巴巴·速檀之间很快发生了矛盾。1580年，哈克·纳咱尔汗的两个儿子出击攻打巴巴·速檀；而巴巴·速檀之弟布扎胡尔对哈克·纳咱尔汗发起袭击，哈克·纳咱尔汗在袭击中被杀。

哈克·纳咱尔汗去世以后，新任哈萨克汗昔格海汗改善了与布哈拉汗国的敌对关系，主动与布哈拉汗国建立了友好交往。1581年，阿布杜拉对巴巴·速檀发起攻击，当他抵达锡尔河附近的卡拉套山时，昔格海汗带着他的儿子特夫克勒前来朝见，阿布杜拉把忽毡城赐给了他，将昔格海汗之子特夫克勒作为人质带回布哈拉城。两国之间达成和平，友好和平关系保持了两年（1580—1582）。特夫克勒在布哈拉汗国为人质期间，还参加过阿布杜拉对安集延的战争。

1582年，昔格海汗去世。特夫克勒离开布哈拉返回草原继承汗位。特夫克勒发起对巴巴·速檀的战争，杀巴巴·速檀之后，将其首级和所获俘虏献给了阿布杜拉。阿布杜拉把锡尔河流域的突厥斯坦、扫兰、讹答剌、赛拉姆等城归还给哈萨克汗国。然而，在特夫克勒的统治巩固之后，又对锡尔河沿岸城市发起攻击，两国的友好关系结束，战争重起。哈萨克人对昔班尼王朝的攻击得到了俄国人的赞赏，这一时期俄国与哈萨克汗特夫克勒之间有过多次的使节往返，特夫克勒希望从俄国人那里获得火器。

1586年，当阿布杜拉在呼罗珊作战之时，特夫克勒与兄弟额什木率部攻打河中地区。留守撒马尔罕的阿布杜拉兄弟奥贝都勒不仅抵抗了哈萨克人的进攻，还追逐敌军一直到塔什干，特夫克勒只得撤回草原。1588年，塔什干城爆发了反阿布杜拉的起义，许多哈萨克王子参加了叛乱。在叛乱中，一位哈萨克王子在塔什干和忽毡被城民拥立为汗。特夫克勒乘机出兵塔什干，并在塔什干和撒马尔罕之间的某地打败了阿布杜拉派来的军队。

1597年秋，阿布杜拉之子阿布·穆明反叛其父，特夫克勒率哈萨克人入侵河中。阿布杜拉在忙于召集军队与哈萨克人再战之时，于1598年病故。阿布杜拉死后，特夫克勒从草原牧民中征集军队夺取了阿赫昔、安集延、塔什干和撒马尔罕。一些吉尔吉思部落也参与了特夫克勒对布哈拉汗国的军事行动。特夫克勒留其弟额什木驻守撒马尔罕城，自己率七八万人的部队攻布哈拉城。然而，哈萨克军在布哈拉受挫，退往塔什干。同年，特夫克勒在塔什干病故。此后，额什木与布哈拉汗签订了和约。和约规定，塔什干城及其周围地区归哈萨克汗国管辖。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