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汗国与俄国的关系

16世纪中叶以前，中亚三个汗国与俄国的领土并没有接壤。伏尔加河下游的阿斯特拉罕汗国将希瓦汗国与俄国隔开；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以西的喀山汗国和诺盖汗国将哈萨克汗国与俄国隔开；在哈萨克汗国北部和东北部当时还是西伯利亚汗国的领地。在此时期，除了哥萨克人（Cossacks）对中亚北部哈萨克草原和希瓦西北地区侵扰外，中亚汗国与俄国之间没有直接发生联系。

16世纪中叶，俄国攻灭了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将它们的领土纳入沙皇俄国的版图，于是，希瓦汗国的西北部与俄国领土接壤。随着俄国的东进，1558年，沙皇伊凡四世把乌拉尔山脉地带，及其以东的所有能够征服的地方作为封地赐给统治着卡马河流域的斯特罗戈诺夫家族，让他们守卫俄国东部边疆。1587年，俄国征服西伯利亚汗国，哈萨克汗国的北部和东北部与俄国接壤。在此时期，俄国与中亚汗国发生了冲突，俄国与希瓦汗国发生的武装冲突主要由哥萨克人引起。

16世纪，中亚北部地区尽管与俄国在军事上有一些小冲突，但是，双方之间的经济往来仍然不断。在16世纪中期以前，伏尔加河中游、卡马河岸的保加尔（Bulgar）城和伏尔加河河口附近的伊蒂尔城是中亚地区与俄国贸易的中心。保加尔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它不仅是中亚与俄国的贸易商站，而且还是东欧北部贸易的主要基地。数以千计的保加尔人、哈扎尔人、布哈拉人、花剌子模人、斯堪的纳维亚人、俄国人以及其他东欧商人在这里交换货物。在此期间，双方的贸易基本上沿着以往的路线进行。布哈拉商人经咸海西北部的沙漠来到该城；希瓦商人从乌尔根奇出发，渡里海到达伏尔加河河口，再经陆路到达伊蒂尔和保加尔城。中亚商人经营的本地产品从原料、金条到药材和奴隶，种类繁多，其中，产自布哈拉的软山羊皮在俄国很受欢迎。此外，中亚商人还转手印度、波斯和中国的产品。中亚商人从保加尔市场上购买的商品有斯拉夫奴隶、皮毛、皮革、树皮（鞣皮革用的）、猎鹰、蜂蜜、海象的长牙、坚果、蜡烛等。在这些商品中，有一定需求量的是时钟和优质羊毛织锦（Saqirlāt），以及在中亚被视为珍贵商品的法兰克天鹅绒。中亚商人用现金购买这些东西，他们付银币（迪纳尔）给俄国人。

16世纪中叶，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被纳入俄国领土之后，中亚与俄国的贸易中心转移到喀山城和伏尔加河入海口处的阿斯特拉罕城，阿斯特拉罕城取代了原保加尔城的商业地位。贸易中心的南移使希瓦汗国的地位重要起来，花剌子模绿洲成为联系南部中亚地区与北部三海（咸海、里海和黑海）北岸贸易的便捷之地。来自布哈拉、撒马尔罕、巴尔赫的商人经花剌子模绿洲，渡里海到阿斯特拉罕城与西方贸易。到达阿斯特拉罕城的中亚商人，有的继续北上，最终目的地是莫斯科，有的成为沿途城市的坐商。有时候，希瓦商人把到阿斯特拉罕城来的西方商人，特别是下诺夫哥罗德、萨拉托夫和莫斯科的商人，接到曼格什拉克来。1558年，从莫斯科出发前往中亚访问的英国人安东尼·詹金森所走的路线就是从伏尔加河经里海到土库曼斯坦，最后抵达希瓦汗国都城乌尔根奇。

中亚经此路线交易的商品主要有棉和棉织品、靛蓝和一些手工金属器皿，其中，布哈拉生产的各种布匹：印花布、赞丹尼奇布、卡尔巴丝，以及长袍成衣最受欢迎。在俄国灭亡喀山和阿斯特拉罕两个汗国以后不久，莫斯科在1580年从布哈拉进口了大约五千匹棉布。15此外，从希瓦汗国运往俄国的产品主要有苹果和未处理的牛皮。希瓦商人在阿斯特拉罕城的集市上十分活跃，他们购买的商品品种繁多，不仅有满足本国需求的高档长袍、喀什噶尔绿茶（可见喀什噶尔与俄国有贸易联系）和次等貂皮，而且还有在布哈拉市场上出售的铁、铁铸物品、俄国皮革、生丝、芝麻籽和芝麻油，以及在布哈拉市场上转卖给土库曼人和卡拉卡尔帕克人的烟草，在马什哈德市场上转卖给波斯商人的布匹和芝麻等。

然而，从有关记载来看，中亚汗国的城市没有因俄国贸易中心的南移而繁荣起来，与阿斯特拉罕城的商贸相比，中亚诸城的商业非常落后。据安东尼·詹金森报道，中亚的贸易中心布哈拉城只能提供极少的货物给前来的商人们，而希瓦汗国就更加落后了，乌尔根奇城“由于内战，该城在七年之中四次被攻陷又被夺了回来，因此，城内几乎没有多少商人，而且商人们非常贫穷，我在各城镇中总共卖出的布不超过四匹。他们所卖的商品主要来自布哈拉和波斯，但是，其数量之少不值一提” 16。内战把商人们赶往其他市场。

16世纪中叶，中亚汗国与俄国开始了正式的使节访问。1555年2月6日，英国女王玛丽签署特许状，在伦敦成立了莫斯科贸易公司。1558年，伦敦莫斯科贸易公司驻莫斯科代表詹金森受俄国沙皇伊凡四世的派遣，手持沙皇颁予的特别证书来到希瓦和布哈拉汗国。詹金森是沙皇俄国派往中亚国家的第一个官方代表。在他返回莫斯科之时，希瓦和布哈拉汗国第一次派使团随行来到莫斯科，使团的主要任务是与沙俄政府建立联系，促进两国的贸易更进一步发展。此事标志着中亚各国与俄国建立正式关系的开始。

16世纪，中亚国家与俄国使节的互访，兴趣集中在两国之间的贸易、释放俄国奴隶等问题上。阿布杜拉汗曾多次向莫斯科派出使团，谈论中亚商人在俄国城市获取贸易权的问题。当时，携带商品的中亚商队与使团一起来到莫斯科；在俄国派往布哈拉的使团中也有商业代理商，随詹金森前往中亚的商队由一千峰骆驼组成。17

在俄国与中亚汗国的使者互访中，双方谈论较多的是俄国奴隶问题，就此问题的交涉长达近两个世纪。奴隶是值钱的商品，奴隶贸易在俄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基辅罗斯时代，奴隶贸易就是罗斯大公们致富的主要来源之一，至少在9世纪，罗斯大公们就开始把奴隶卖给拜占庭及其他东、西方买主。贸易中心保加尔城和伊蒂尔城有出售奴隶的市场，以后，喀山和阿斯特拉罕城的奴隶市场也很繁荣。随着俄国向东扩张，俄国商人把俘获的亚洲人作为奴隶在俄国市场上出售，奴隶是哈萨克商人和布哈拉商人到俄国市场购买的商品之一。沙俄政府垄断了奴隶输出，沙皇常常把奴隶输出作为特权授予中亚商人，给他们颁发特许证，允许他们在俄国购买奴隶。

中亚国家与俄国关于奴隶问题的纠纷缘起于詹金森在中亚的首次访问。1558年，詹金森在访问结束返回俄国之时，赎回了在中亚做奴隶的二十五个俄国人，从此，沙皇政府开始关注中亚的俄国奴隶这一问题，并提出释放俄国奴隶的问题。俄国统治者关注俄国奴隶的最初用心可能仅仅是想在欧洲人眼中树立一个反奴隶制的形象，但是，随着中亚汗国与俄国关系的发展，以后，俄国统治者便以此为由干预中亚汗国的事务。

在中亚国家与俄国的交往中，哈萨克汗国与俄国来往的目的还有获取武器的希望。16世纪末，特夫克勒汗率领的哈萨克人只有弓、箭之类的武器，而乌兹别克人已经开始使用火器。1594年，特夫克勒汗派使者到俄国，表示哈萨克人愿意臣服于俄国，请求俄国为他们提供武器，以反对乌兹别克汗国的阿布杜拉汗和西伯利亚汗国的库程汗。1595年，俄国沙皇给特夫克勒复信，同时给特夫克勒送来了一些火枪。俄国人鼓励哈萨克人对布哈拉汗国和西伯利亚汗国的战争，这些战争将为俄国的东进扫清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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