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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无人区去

时间:2023-03-15 04:03:14

马 行

地球上最老的房子

我们是突然遇到这栋土坯老房子的。房子以雅丹地貌堆为台基,下部宽大,上部收紧,样式拙朴又奇特。

当时,从哈密西的勘探队驻地到百公里外的哈密南湖戈壁勘探区,有东西两条路。东路是向东走哈罗公路,即哈密——罗布泊公路。西路是向西穿魔鬼城景区,然后径直向南。那天,我们走的是西路,走着走着,看到路边有半坍塌的老房子,并且,路边还有一个木牌。我好奇地靠近了木牌。

木牌上的原文如下:“简介——艾斯克霞尔遗址位于哈密市五堡镇南约26千米的雅丹地貌中。为土坯建筑房屋遗址。遗址东西长约50米,宽近4米,分上下两层,现有残存房屋3间,木盖顶,有通道相连。房屋南墙开有‘小窗’,可能是瞭望孔,遗址周围地表散布有大量的陶器残片和石器、土坯,有不分彩陶遗物与五堡、焉布拉克墓地出土物相似。其年代青铜时代至铁器时代。”

这个简介中,好像有错别字,不过,这并不要紧。相反,正是这极简陋的木牌,这含有错别字的简介,更凸显了这老房子的孤单和旷远。

也许,这老房子本就是天地之间一个永恒的、难以涂抹掉的“错别字”。

青铜时代,铁器时代,4000岁,3000岁……这该是怎样的年岁,怎样的老房子啊!

老房子很是陡峭,并不好攀爬。不过,也就十几分钟后,我们还是爬到了老房子的最高层。站稳了,定定神,远望,视线极其开阔,可看到荒漠雅丹地貌堆百里外的地平线。低下头,再看老房子,墙体是厚实的土坯,土坯中夹有杂草,墙内有被草灰熏黑的烟道。

站在上面,不知怎地,自己仿佛成了老房子的一部分。慢慢地,似乎能感受到数千年的时光流水一样在身体里轻轻涌动、荡漾。恍恍惚惚,发觉古人的生活气息依然弥漫在四周。

弯下腰,穿过一个窄门,我进了另一间房子。站稳了,再俯瞰,除了密布的雅丹地貌堆外,还有我们勘探队的几辆行进中的卡车。

其实,自从入了冬季,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的寒冷,让一切的一切都与这儿远离了。庆幸的是,在这样的季节,我们勘探队与寒冷与荒漠无人区是在一起的。

魔鬼城景区,夏秋时节或许比较热闹,可寒冬时节,是不见任何游客的。早晨路过景区大门,大门是开着的。卖门票的窗口是关闭的,里面没人。大门前有个小广场,小广场上只有几幅巨大的广告牌,且全是电影《无人区》的镜头。除此之外,小广场上就啥也没有了。

唉,这儿拒绝了一切,却留下了这老房子。也真是怪了,都知黄土最松软,然而,这留存下来的最老房子居然是黄土做的。当然了,也正是干旱少雨的独特气候、人迹罕至的荒漠环境,才让老房子穿越时光隧道一样幸存了下来。

手扶厚重的墙体,望一眼头顶上流动的白云,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沧海桑田、地老天荒之感。早在青铜时代或铁器时代,这儿也许不是无边的雅丹地貌,而可能是温暖湿润、草木茂盛、鸟兽成群的绿洲。现在,青铜时代、铁器时代的鸟兽哪儿去了,汉唐年间、明清年间的人又哪儿去了?

也是现在,这儿没有水,没有草木,没有看守者,只有这老房子,只有这简简单单的老,孤孤单单的老。

蹲下身,把一块残存的陶片捡起。陶片有十公分左右,暗黑色,正反两面都很粗粝。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就把陶片又放下了。

这时,一同登上老房子的两名勘探队员,已开始贴着老房子的墙壁往下滑。

可我,站在老房子的顶层,却迟迟不愿离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不知为何,我想到了大唐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

这老房子,有人叫它古堡,也有人叫它城堡。其实,叫它什么已不重要。它的存在早已超越了它所谓的名字、风格与功用。如今,它作为人类文明中最坚定、最痴情的建筑之寿星,已是永不会老去的雕塑与丰碑。

星斗之下,太多太多的老房子都坍塌、消失了,最古老的,极可能就是这老房子了。令人惊奇的是,就是这老房子,自青铜时代至大明大清,居然一直都有人居住在其中。

我和两名勘探队员能够遇到这栋土坯老房子,是一份幸运,也是一份天赐的缘。别看这老房子地处魔鬼城,可我坚信,如果在这老房子里住久了,遇到的肯定不会是魔鬼,而只能是神灵。毕竟,老房子是人的家,也是神的家。不管怎样,对于老房子来说,只来看望一次是不够的。一个人对生命感到无助和迷茫了,可来看一看;一个人对现实世界感到悲观和失望了,可来看一看;一个人想感受天地的神秘能量了,还可来看一看。

临离开老房子的时候,有些不舍。我不由得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它——我拍的不仅是它的墙体,更是我青铜时代的筋骨。

塔克拉玛干的路

塔克拉玛干风起,塔克拉玛干沙落。

起伏连绵的沙山之上,大燕、老陈,这两位勘探队员的工作,是给推路的推土机手找路、探路。

塔克拉玛干是无人区,只有几条横穿大漠的沙漠公路,而沙漠公路之外,数千里的漫漫黄沙,不再有路。但是,当勘探施工需要路的时候,勘探者就必须在没有路的黄沙之上推路筑路,必须变着法子开创出一条条的路。

大燕和老陈驾驶各自的皮卡车,幽灵一样导引着推土机左突右冲。到了第44天,推出了300公里沙漠路。第45天黄昏,当最后一公里的路打通,两人心里那个乐啊,直惊叹整整一个半月,所向披靡,大漠无阻。

可是,凯旋回返的路上,两人因方向上的偏差,居然把车开进了沙漠的浮土地带。一前一后都陷车了,两人也不以为意。

大燕说,“一个半月沙漠找路,还从没陷过车呢,自己虽说不是沙漠王,可也没听说有哪块沙漠能挡住我的路。”老陈不服气,自认为探险能力和驾驶水平要高于大燕,嘿嘿一笑,低声说,“你就吹牛吧!”

大燕决定试一把,先是把车往后倒,然后硬着头皮往前,想不到真的冲了出来。老陈挂低挡,急打转向盘,可轮胎只是空打转,还越陷越深。不一会儿,半个车身也陷了下去,车门都打不开了。大燕跑过来,看了看说,“别再拱了,没用的。”大燕返回自己车,取来一把铁锨,在车门前挖了半天,勉强打开了老陈的车门。

车门尽管打开了,流动的浮土却又堆积了过来。老陈在大燕的拖拽下,爬出驾驶室,气得直瞪眼。老陈想不到的是,塔克拉玛干居然也会难为他。

不得不承认,喜怒无常的大漠是不认人的。人在其中,真的不能骄傲,更不能有丁点儿懈怠。别说失误了,即使稍有偏差,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与险境。大燕拿出手机,想给队上打个电话,却没有信号。他打开电台喊话,怎奈陷车的地方距离勘探测线太远,电台信号根本接不上。他从1频道一直喊到10频道,嗓子都哑了。

眼看着,天已黑了下来,既然与勘探测线联系不上,那就孤注一掷,再向外冲冲看。老陈放弃自己的车,上了大燕的车。大燕冲了不足百米,差点儿再次陷进去。在这浮土区,硬冲是很危险的。大燕害怕了,减速把车停稳,让副驾驶座上的老陈打开勘探队自制的奥维内部地图,仔细查找、分析,推测哪儿的浮土层可能薄一些。

大燕和老陈都有很强的沙漠生存经验。他们不怕沙漠腹地高大的沙丘,不怕沙漠边缘的半沙化区,甚至不怕铺天盖地的沙尘暴,怕的就是这看上去没什么,实则虚浮至极、危险至极的浮土区。推测好了方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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