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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小镇变迁记

时间:2023-04-12 11:13:49

◇安宁

亲戚巴特家的装修,在呼伦贝尔草原小镇属一属二,一进门便让人不由得生出感慨,人与人虽然不同,但草原对人却是公平的,如果勤劳又肯吃苦,那么在这出门踩一脚全是牛粪的大地上,也同样能过上像城市里一样精致的生活。

巴特家完全是按照城市里三室一厅的样子来装修的。木质纹路的地板,贴满一堵墙的衣橱,挂着一把大大吉他的巴特卧室,还有粉红色风格并摆着一个可爱毛绒小熊的女儿的卧室。客厅里有两个大储量的冰柜,用来存放奶皮奶干,每个窗台上都放着一个插了花朵的漂亮花瓶。窗户擦得非常干净,地板上更见不到别人家常有的牛粪或者草屑。刚刚进门的小客厅,因为铺着地毯一样花色的地板砖,还让人误以为是高贵的地毯。照日格图就花了眼,犹豫一下,问我要不要脱鞋进去。一定程度上,这也将户外的尘灰阻挡下来。每个房间里都靠暖气片取暖,不像别家,采取火墙的方式。所以他们家的墙壁,便粉白得多,没有因为火墙长年灼烧,而留下大小的裂缝,或烟熏火燎的黑。

巴特家养了四十多头牛,还有三十多头羊;羊在宽大的羊圈里,牛则在砖房搭建成的温暖的牛圈里。他们家的门都比别人家讲究,不是木头的栅栏做成,而是砖红色的大铁门。因为每天要做三十多张奶皮,还要挤奶喂牛喂羊,所以他们家长年都要雇人干活儿。巴特的阿爸忙完家里还要腾出手来,做着另外一项更挣钱的生意——老客。这是草原上对牛贩子的称呼,只有家境宽裕又人脉宽广的人,才适合做这一行。所以巴特家尽管比贺什格图家晚移民至此几年,也同样没有草甸子,要依靠买草喂牛,但他们却因勤奋持家,又擅长专研发财之道,很快就成了镇上的有钱人。

做奶皮奶干很麻烦,但巴特阿妈并没有放下这一行当,还打算明年专门在院子里修建一个房间,并在整个房间里修一圈炉子,这样就能放下更多做奶皮的盆子了。

这无疑是草原上将生活过得蒸蒸日上的牧民代表。尽管一儿一女都在读大学,花费很多,女儿因为阑尾问题,两次住院开刀,现在巴特还在医院里给姐姐陪床,可是他们脸上写着的,却是对未来生活满满当当的自信与希望。就像巴特阿妈说的,做奶皮就像刷手机一样上瘾,虽然做了也不一定能挣多少钱,可是不做呢,又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好像这不是我们的活法一样。

或许,正是这样对生活“上瘾”的感觉,才让他们脚踏实地,过上了让镇上其他人羡慕的富裕生活。不过我想,远房的姑父更羡慕的,大约是巴特的阿爸,找到能吃苦耐劳又擅持家的巴特阿妈。巴特阿爸是姑父的亲弟弟,兄弟两个,左右邻居,却一个宽宅大院,一个邋遢小屋。当年,他们都曾吃过别人筛下来扔掉的“土面”,站在同样一无所有的起点上。

走完亲戚,已是午后四点多钟。晚霞铺满了整个天边,远远看去,好像一条巨大的火红与墨蓝相间的哈达,搭在天空的腰际。炊烟四起,镇上那森家的商店里,依然有男人们聚在一起,聊着开春以后的事。一个人留守在家的阿爸,腿脚不便,也还是走出来,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砸着煤块。他的旁边,牧羊犬朗塔已经从雪地上起身,朝远方的我们,飞奔过来。

因为女儿阿尔姗娜和查斯娜这两个刚刚两岁的小丫头,我在草原上的这个夏天,有些不同。

两个奔来跑去的小孩子,让房间和院子看上去比多了几头牛还要脏乱。我再也没有昔日的闲情逸致,在黄昏里沿着公路散步。我和弟媳凤霞、阿妈每天都像陀螺一样忙得停不下来,但这样的忙,常常是在做无用功。明明凤霞刚刚收拾好沙发和地板,就被两个风一样跑过来的小姑娘给弄得一团糟。阿妈刚刚给这个换了尿湿的裤子,那个又扑通一声,跪在了新鲜牛粪里。查斯娜从小就在奔跑的牛群羊群里长大,她丝毫不怕它们,从早晨一下床,就拿起小棍子,追着大牛小牛们玩乐。奶牛们也懒得理她,在她的小棍驱使下,照样悠闲地喝水,让凤霞挤奶,或者摇着尾巴驱赶苍蝇。而查斯娜,非要等着所有奶牛都一字排开,列队去草原上吃草了,才肯罢休,扔了小棍,去菜园里拔菜玩。

有查斯娜这样一个“好榜样”,从未见过牛羊的胆小的阿尔姗娜,也被点燃了一样,兴奋地啊啊叫着,非要冲牛屁股拍上一掌不可。她还对朗塔和嘎塔充满了热情,追着它们两个四处乱跑。自从阿爸阿妈跟着我和照日格图去呼和浩特照顾阿尔姗娜之后,嘎塔就成了野猫,常常好多天都不回家,回家后便径直推门进阿妈的卧室。阿妈在呼和浩特的时候,隔两天就念叨嘎塔是不是在外面淋了雨,受了欺负,有没有吃的,会不会看上别的猫,跟人家跑了?又说嘎塔最懂事了,从来不在房间里拉屎撒尿,即便是阿妈阿爸都在遥远的呼和浩特,它跳到炕上睡觉,也永远是在角落里待着。倒是朗塔,阿妈从来不担心,因为它已经有些老态,连睫毛都白了,跟老去的阿爸一样,不愿意离开家门半步,不管凤霞是否记得喂剩饭给它,它都忠心耿耿地守在新盖的牛棚门口,随时以警觉的叫声,提醒房间里的主人。

牛棚几乎是贺什格图和凤霞两个人盖起来的。常常是查斯娜一个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玩,贺什格图和凤霞则像熟练的泥瓦匠一样,站在脚手架上,砌着砖墙。有时候查斯娜一屁股坐在哈拉盖草上,忍着针扎一样的疼痛,她自己爬起来,又嘻嘻笑着一个人玩了。阔大的院子里,常常找不到查斯娜小小的身影,需要凤霞扯着大嗓门不断地喊叫,她才会从某个角落里忽然探出头来。查斯娜已经习惯了这样风一样跑来跑去的生活,她又承继了阿爸家族里的慢性子好脾气基因,不像阿尔姗娜,完全随了阿妈的急脾气,走路都是嗖嗖地在跑。不管贺什格图和凤霞因为查斯娜搞破坏后怎么打骂,她都照样开心地玩乐。这让我常常有些愧疚,似乎因为阿尔姗娜的缘故,才让查斯娜无法得到阿爸阿妈的照看。而已经有些行动不便、做不了多少活计的阿爸,在呼和浩特的一年里,也待得不太心安,坚持要过几个月后回到草原上来,帮忙照看查斯娜,或者喂牛收拾庭院。

因为大雨,所有的泥路都变得很糟糕。不过,即便是不下雨,凤霞专门给查斯娜买的婴儿推车,也完全派不上用场。我曾经试着推阿尔姗娜去伊敏河边玩,最后却是我一手抱着阿尔姗娜,一手费力地拉着推车走了回来。但听说,公路很快就要穿越金花家的院子,修过来了。

六岁的阿尔姗娜和查斯娜,还有朗塔,以流浪汉一样的闲散,漫无目的地在大道上走走停停。她们时而奔跑到篱笆下,看一朵探出头来随风张望的野花,时而好奇地研究一会儿哈拉盖一碰就会让人皮肤红肿的奇怪的叶子,时而数一数天空上变幻莫测的云朵,时而倾听一会儿草丛里昆虫的歌唱。她们永远都会有无穷的新发现,好像这条大道的两边,是童话里神秘的魔法城堡。朗塔已是行动迟缓的老狗,但依然跟小孩子一样,爱搞恶作剧,走哪儿尿哪儿。它还喜欢在人家的汽车轮胎上撒尿,趁着两个小伙子刚刚上车尚未发动的间隙,抬起后腿滋上一串尿,便欢快地跑开去,直把一旁的阿尔姗娜和查斯娜,笑到龋齿都跟着晃动。

阿尔姗娜还发现了一只青蛙,它已被汽车轧死在马路上风干掉了,只剩下干枯的皮囊,以永恒的奔跑的姿态,定格在大地上。我们蹲下身去看了好久,感慨着这只可怜的青蛙,生前曾经怎样每日在庭院里歌唱;原本,它要穿过马路,去对面的菜园里寻找美味的食物,也或许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

我们一路为这只可怜的青蛙祈祷,希望它在天堂里不再遇到疾驰的汽车。马路上时不时地冲出一两只大狗,朝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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