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周四思考日

2014年10月，英国曲棍球队女队的全体队员、教练和首席执行官在毕萨姆庄园召开了紧急会议。队长凯特·沃尔什忍不住想：“球队出什么事了吗？”

几个月前，她们在海牙世界杯上遭遇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当时的教练是男子曲棍球队前教练贾森·李（Jason Lee）。自伦敦奥运会后，丹尼·凯里被任命为英国曲棍球队的运动表现总监。英国队在首场比赛中输给了世界排名第11位的美国队。

随后，她们又以0:3的比分输给了中国队，1:4的比分输给了南非队。全队士气低落，信心崩塌，在场上犹如一盘散沙，毫无队形可言。

其实，早有迹象表明，球队在世界杯前的整体状态是存在问题的。贾森·李的执教理念与凯里背道而驰。凯里让运动员自行制订训练计划，而贾森·李则是实行完全的放养政策。“贾森·李在第一次谈到他的愿望时画了一座有树的小山，他在山顶上牵着孩子们的手，”沃尔什说，“总之，他更关心我们每个人是不是开心。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固执，也很清楚自己在面对变化时的状态。我试着去改变，去提高开放程度，但仍然会觉得坚持了这么久的训练计划正在分崩离析。”

贾森·李曾提议让团队结构扁平化，但年轻的运动员却觉得完全失去了方向。沃尔什和海伦·理查森等经验丰富的团队领袖觉得权力被剥夺了。例如，理查森因椎间盘突出且破裂，在毕萨姆庄园的强化康复治疗室里接受了近一年治疗，并做了背部手术，目前仍处于恢复期。她之前没能入选世界杯阵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未来是否还有机会入选。贾森·李不太了解她。虽然在伦敦奥运会期间，她曾是球队的副队长，但贾森·李从未看到过她的训练。“我的职业生涯马上就要结束了，因为杀出来一个对我一无所知的新教练，”理查森说，“他不知道我能为球队做出什么贡献。不单单是这次的世界杯比赛。现在由贾森·李执掌球队，我觉得自己前途渺茫。我必须再次证明自己，但伤病令我无所适从。”

凯里知道，球队内部的冲突正在不断恶化。他支持贾森·李的长远眼光，但也意识到队内文化正走向崩溃的边缘。他先前带过的队员有时会私下找他，向他抱怨队伍水平在下降。“世界杯只是所有矛盾集中爆发的导火索，”凯里说，“在大型巡回赛的压力下，训练中出现过的所有小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压力会让人做出反常的举动。”

在结束了世界杯之行，回到英国后，贾森·李引咎辞职。为此，英国曲棍球协会面试了国内外的很多教练。最后，他们恢复了凯里的职务。作为运动表现总监，他不得不参加形形色色的会议，这令他不安和沮丧，因为没法帮助大家提升比赛能力。简而言之，这样的教练不是一个合格的教练。

凯里深知，贾森·李的遗留问题很直接，也很难解决。

恢复训练环境，阻止球队水平下滑，是凯里的看家本领。可是，队员之间酝酿已久、难以调和的矛盾却让他一筹莫展。显然，队内缺乏相互理解和相互尊重的文化。大家再也不会像在伦敦时那样，为了实现共同的愿景和价值观团结一致。他不知道这种畸形的状态到底有多严重，会持续多久，需要花多大精力才能解决。“当时，我们是最不正常的队伍。”队长沃尔什说。

凯里决定再次担任女子曲棍球队的教练，并打算采用条件限制法这一新型的训练方法。

凯里是从心理学家马克·威廉斯那里听说这一理论的。2010年，威廉斯在毕萨姆庄园观看过球队的训练。当时，他正与斯塔福德·默里合作，在英国射箭队的训练中尝试了条件限制法。2009年末，英国射箭队的生物机械专家奥利弗·洛根（Oliver Logan）带着问题来找默里。他们的新教练来自美国，名叫劳埃德·布朗（Lloyd Brown）。布朗发现一些射箭运动员的拉弓技巧有问题。

当时，距离英联邦运动会开赛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洛根想知道有没有快速提升技术的新方法。

默里向威廉斯提及了洛根的问题，并建议在英国射箭队里全面实践条件限制法。尽管教练心里已有非常具体的技术提升方向，但威廉斯还是设计了一套专业的训练计划，利用限制条件帮助射箭运动员在探索自身动作问题时进行学习。若非确有必要，教练应尽量减少明确的指示。

射箭运动员们需要先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尝试新技术，一开始用的是弹力带而不是弓。

在练习拉弓和放弦的时候，运动员头顶上方的摄像头会合成出他们拉动真弓的动作，这样一来，运动员就能实时观看个人动作。之后，他们将反馈时间延迟了10秒，以帮助运动员做参照，了解自己对视觉反馈的反应。训练情况特别糟糕，有时候他们根本收不到任何反馈。

几个月后，射箭运动员开始在嘈杂的真实环境中练习瞄准，相互竞争。

教练布朗会直接喊出队员的名字，并进行现场解说，还会根据得分给予队员一些小奖励。有时候，他会让大家喝一些水，好让他们体验在着急小便时如何射箭。

布朗所带领的射箭运动员在6个月内就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拉弓，平均得分提高了10分。2010年，3名运动员在英联邦运动会中斩获了银牌。通过加快学习进程，他们的能力不知不觉地得到了提升。“让运动员学着利用反馈来进行学习，这很重要，但教练该如何用最佳的训练方法，以便给运动员提供反馈，并加快运动员的学习进程呢？”威廉斯问道。教练们认为，最好的训练方法是提供大量的指导和实际演示。事实上，这并不是加快学习进程的最好方法。

威廉斯将学习过程比作达尔文式的进化过程，因为专业技能是从适应和限制条件中慢慢积累起来的：“运动员必须想办法解决在比赛中遇到的问题。可能会失败很多次，但只有通过尝试，才能最终解决问题，并记住方法。这就是适应。”

条件限制法为凯里带来了新的启示。和大多数教练一样，凯里也倾向于采用独立且重复的训练方式，而非强调比赛环境。“在很多方面，我都是一个非常传统的教练：让大家做很多内容重复的练习，并规定好时间和方式。”他说。这种新方法勾起了凯里的好奇心，他开始研读这方面的资料，并发现了杜阿尔特·阿劳若和基思·戴维斯的研究成果。

2013年，英国体育学院将“制胜秘诀”项目规范化和正式化了。凯里耐心地解释说，在一些运动中，我们可以将运动能力具体化。在一段时间内，只要能力呈直线上升趋势，成绩就能得到提高。但曲棍球运动并不适合用这种方式。“让曲棍球队写出‘制胜秘诀’的方法和规范，并且还要让英国体育局的人一看就懂，简直是无稽之谈，”凯里说，“太荒谬了！”在曲棍球比赛中，场上会有22名运动员在拼搏。大家有可能要在13天中完成8场比赛，而且每场比赛所采用的战术都不尽相同。曲棍球运动是复杂的、动态的、无序的。即使可以量化运动员的强壮程度和恢复能力，凯里也无法提供一个包括如技战术、队员动态、对手情况等全部比赛因素的简洁清晰的成功模型。“并不是说‘拥有几项能力就能进几个球’，”凯里说，“在有些情况下，确实与能力有关，但这并不是成功的固定模式。在曲棍球比赛中有很多制胜方法。刻意拆解运动是荒谬的。”战术变化取决于对手的战术情况，要看对手是在深度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