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赢球的方式

2005年8月9日，南安普顿足球俱乐部的分析师西蒙·威尔逊为球队做了赛前简报。南安普顿队在上个赛季从英超降级，现在即将迎来英国冠军联赛的首场客场作战，对阵的是卢顿镇足球俱乐部。战术简报时长约为10分钟：3分钟讲球队战术，3分钟讲对手，3分钟讲定位球。然而，威尔逊却足足花了20分钟。一开始，他的笔记本电脑无法启动，然后彻底崩溃，浪费了好几分钟。他制作了非常复杂的幻灯片（他刚发现幻灯片的妙用），利用球场上奔跑的小点和对手的反应，制作了可以重现球队战术的动画鸟瞰图。他强调，在新联赛中，40%的比赛是一球定胜负，在进球较多的比赛中，胜负往往取决于定位球。他又展示了一些带有移动小点的动画。几位助理教练提了一些相关问题。球队经理哈里·雷德克纳普开始不耐烦。“哈里喜欢靠直觉，不喜欢分析，”威尔逊说，“他担心分析师会给队员提供过多的信息。”

南安普顿队2:3输掉了比赛。在卢顿镇队凭借一记任意球将比分扳平之前，他们曾以2:1领先。比赛结束后，坐在大巴上，雷德克纳普转过身对威尔逊说：“我告诉你，下周，让你的电脑跟他们的电脑比试比试，看谁会赢？”威尔逊感到既伤心又尴尬。

西蒙·威尔逊是2001年加入专区公司的。当时，公司只有三个客户：德比郡足球俱乐部、曼联足球俱乐部和阿斯顿维拉足球俱乐部，但英超联赛对专区公司所研发的像素跟踪软件的需求激增。威尔逊是利物浦约翰摩尔斯大学科学与足球专业的首批学生之一。1998年，托马斯·赖利设置了这个专业。后来，马尔文·迪金森和丹尼·诺西在专区公司面试了威尔逊，两人都对这位年轻的毕业生印象深刻，认为他非常符合要求：身材瘦长而结实，轻言细语，有半职业化的踢球经历。面试结束后，威尔逊飞往了芬兰，在芬兰超级联赛的SJK塞伊奈约基足球俱乐部内进行了为期三周的试用。随后，他收到了俱乐部的合约。一周后，他又收到了专区公司的工作邀请。威尔逊说：“我认为，职业足球运动员的背景让我得以在职场上所向披靡。”他的工资是18 000英镑，比当时入职的其他人多2000英镑。威尔逊说：“他们让我保密。我明智地选择了同意。”

威尔逊服务的第一家足球俱乐部是普雷斯顿足球俱乐部，当时的教练是戴维·莫耶斯（David Moyes）。普雷斯顿队在迪普戴尔球场（Deepdale）只有一个房间，队员们在那里吃饭、与经纪人会面，以及参加战术会议。房间的窗户没有窗帘，如果威尔逊想做幻灯片演示，那么就只能把毛巾挂到窗户上。

“那时候，比赛分析还没得到认可，所以第一批分析师需要遵从一些服务标准，”威尔逊说，“在那之前，俱乐部从不聘用任何分析师，如果找教练谈数据和体育运动科学，他们就会关机。另外，他们连宽带都没有。视频分析就是一个笑话。队员坐在昏暗的房间中，教练会把比赛录像快进到第57分钟、第58分钟，然后退回第56分钟。队员们在那里哈哈大笑，相互推搡。等到分析师出场，大家早已无心听下去了。后来，专区公司开发出了新的视频分析系统，可以直接定位到视频的任意时间段。这个功能立马让事情出现了转机，同时也改变了人们对分析的看法。”

2002年，威尔逊被调到被大家看好的南安普顿队。上个赛季，他们取得了历史最好成绩：第8名。

然而两年后，他们从英超降级。作为一名充满创意的年轻分析师，威尔逊一直苦于无法发挥一己之长。“我太天真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去分析数据。”他说。但有些教练却深知视频分析的意义，例如威尔逊在南安普顿教练队伍中的盟友克莱夫·伍德沃德。作为英国橄榄球队的前任教练，他带领队伍赢得过橄榄球世界杯冠军。两年后，也就是2005年，伍德沃德拿到了一份一年期的合约，出任南安普顿队的运动表现总监。他的职责是为队伍带来一些创新的“关键的非必需”元素，也正是这些元素曾让他在橄榄球运动中大获成功。然而，在足球界，有些人将这些元素称为非必需品。

“克莱夫总在各个层面上对我发起挑战，”威尔逊说，“他会针对比赛的方方面面提问：为什么我们要花这么多时间去研究如何进球，而不是如何阻止对方进球？或者为什么守门员不需要参与带球训练？我会试着向他解释大家在做什么，但他还是一直问。通常到了最后，我发现他是正确的。”

伍德沃德和威尔逊拍摄了足球运动员的踢球动作，尝试从生物力学的角度去研究技术。然而，这些倡议要么没能产生多大影响力，要么被直接拒绝。

俱乐部教练哈里·雷德克纳普于年底前离开了俱乐部，伍德沃德在合同期满后也选择了离职，后来被任命为英国奥林匹克协会的顶尖运动员竞技总监。对于自己与伍德沃德的关系，雷德克纳普在其自传《持续管理》（Always Managing）中写道：“不是个性不和，而是文化冲突。克莱夫想探索足球运动的精髓，着眼于长远的未来。与此同时，我们还有周三、周六的比赛要打。他可能有好主意，但我们没有时间去实践。威尔逊比伍德沃德离开得早一些，他坚信有更好的俱乐部管理方法。”

“伍德沃德认为，无论是视频分析、统计数据，还是其他任何类型的数据，都是备战的基础。”威尔逊说，伍德沃德仍然保持着最大的影响力。“他教会我，我们不一定要一直墨守成规。”威尔逊非常清楚英超俱乐部的真实情况：被动、保守。当然，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博尔顿流浪者足球俱乐部。

博尔顿流浪者足球俱乐部是第一家聘请全职运动表现分析师的职业足球俱乐部。俱乐部从2000年开始使用专区公司的软件，是当时第一家订购该软件的非英超俱乐部。俱乐部教练是萨姆·阿勒代斯（Sam Allardyce），人称“大个子萨姆”。

在阿勒代斯第一次给拉姆·马尔瓦加纳姆打去电话时，专区公司的其他客户都是能支付得起高额费用的英超俱乐部。马尔瓦加纳姆告诉阿勒代斯，像博尔顿这样的低级别球队是买不起这项服务的。

“拉姆，买不买得起由我说了算，你只需要负责派人过来。”在阿勒代斯的坚持下，马尔瓦加纳姆派了一个顾问过去。待顾问回来之后，马尔瓦加纳姆问他演示结果如何。

“感觉很奇怪，拉姆，”分析师丹尼·诺西说，“我走过去，坐下来给萨姆做演示。萨姆刚洗完澡，腰上还围着毛巾。他坐在餐厅里，餐厅看起来像是黑暗时代的建筑。我给他做了演示，全程无视他裸露的身体。”

马尔瓦加纳姆给他们派去了一位极为优秀的分析师加文·弗雷格。博尔顿队成为第一支使用专区公司分析系统的低级别球队。那个赛季，他们在英国冠军联赛的决赛中以3:0击败了普雷斯顿队，晋级英超。

淘汰赛在周一举行。第二天，马尔瓦加纳姆接到了莫耶斯气呼呼的来电。“我听说萨姆在用你的系统？”莫耶斯问。马尔瓦加纳姆没有否认。莫耶斯要求看下演示。“莫耶斯，你没有钱。”马尔瓦加纳姆说。莫耶斯回答道：“我有没有钱你不用管，你叫人来就是了！”

在博尔顿，阿勒代斯组建了一支由廉价运动员组成的队伍，以及一支分析师队伍。他是首位聘请专区公司顾问到俱乐部做全职工作的球队经理。他聘请的顾问是一位优秀的分析师，名叫戴夫·法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