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内外关系

17世纪至18世纪上半叶的150年中，中亚国家在大部分时间内处于紧张的敌对关系。希瓦汗国与布哈拉汗国从16世纪30年代开始的战争又持续了半个世纪（1643—1694），到17世纪末期，希瓦汗国承认了布哈拉汗国的宗主国地位；18世纪中叶，两国曾经结盟抵抗波斯阿夫沙尔王朝的入侵，然而，联盟是短暂的。在此时期，两个汗国与哈萨克人保持了友好关系，在哈萨克人的大灾难时期，布哈拉汗国与哈萨克人共同抵抗过准噶尔人入侵，哈萨克王族成员曾充任希瓦汗国的傀儡汗。18世纪初，费尔干纳从布哈拉汗国分裂出来，形成了浩罕汗国，布哈拉汗国一有机会就企图恢复对费尔干纳的统治。这一时期，中亚面临俄国的威胁。俄国军队于16世纪末越过乌拉尔山吞并了西伯利亚汗国，南下蚕食哈萨克人的牧地。18世纪初叶，俄国加快了侵占哈萨克草原的步伐，到18世纪30年代，中、小玉兹的哈萨克人成了俄国的臣民。然而，俄国对希瓦汗国的军事行动没有取胜，到18世纪中叶以前，希瓦和布哈拉汗国仍然以独立国家身份与俄国发生交往。



第一节 汗国之间的关系


17世纪至18世纪中叶，哈萨克汗国和准噶尔汗国之间的关系成为中亚北部诸政权之间关系的主线。从15世纪起，卫拉特人从漠西蒙古逐渐向中亚东北部扩张，17世纪初来到了哈萨克汗国领土的北部边界，17世纪中叶以后，卫拉特人对哈萨克汗国造成了严重威胁，中亚北部草原上的两大游牧汗国进行了一百多年的较量。

1682年，准噶尔人对哈萨克汗国发起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入侵。噶尔丹率领的准噶尔人一直打到锡尔河北岸，哈萨克人在头克汗的指挥下，以诈降诱使噶尔丹入城，待到半夜哈萨克援军赶到之后，内外夹攻。1683年，噶尔丹的侄儿策旺阿拉布坦（Tshe-dbang-rab-brtan）率军进攻锡尔河中上游的哈萨克牧地，攻陷了塔什干城，将头克汗之子俘获并押往西藏“以畀达赖喇嘛”。此战之后，锡尔河北岸诸多城市相继投降，只有赛拉姆城的哈萨克人坚守达两年之久。

赛拉姆城是准噶尔人与哈萨克人争夺的焦点。赛拉姆城地处塔剌思河流域（今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市东），东接塔剌思河流域和楚河流域的草原地带，西南与商贸名城塔什干相连，西北通往头克汗廷突厥斯坦城。1据明朝使臣陈诚记，此城“四周俱平原，略无险要。人烟稠密，树木长茂，流水环绕，五谷蕃殖”。赛拉姆城修筑了坚固的城防，易守难攻。准噶尔人于1684年攻破赛拉姆城。至此，准噶尔人控制了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的牧场，伊犁河流域成为准噶尔汗国的统治中心。2

1684年以后，噶尔丹把注意力转向反清战争，减少了对哈萨克人的进攻。头克汗陆续收复了包括赛拉姆城在内的失地，并派人前往准噶尔汗国求还其子。直到1697年噶尔丹去世，策旺阿拉布坦才派官兵五百人护送其子返回突厥斯坦城。然而，头克汗将使团成员杀害。此后，头克汗又出兵掠夺准噶尔人；掠夺准噶尔属部乌梁海的边民；截击土尔扈部护送阿玉齐之女色德尔扎布（Sedershap）与策旺阿拉布坦成亲的送亲队伍；劫掠准噶尔人赴俄贸易的商队。这些行为导致了准噶尔人与哈萨克人的战争再次发生。

1698年，策旺阿拉布坦在给清政府的一封文书中，报告了这次战争的起因。信中说：“臣之与哈萨克搆（构）兵，非得已也。昔噶尔丹擒哈萨克头克汗之子，以畀达赖喇嘛。故头克使人乞臣关说，求还其子，与彼完聚。臣乃使人于达赖喇嘛索得头克之子，拨五百人，护送归之。头克反尽杀臣五百人，后又杀臣属下吴尔赫德巴图尔台吉，掠取其人民。继又掠我吴（乌）梁海百余户人，臣妻父阿毓（玉）奇，以其女归臣使妻兄三济札布，送臣之妻，彼又要战于路。去岁秋，臣商人自鄂罗斯归，彼又掠之。哈萨克屡来犯臣，有如许过恶，臣是以兴兵而往。” 3

策妄阿拉布坦于1711—1712年、1714年、1717年、1723年和1725年对哈萨克人发动了一个接一个战争。来自准噶尔的威胁开始变成封建的哈萨克斯坦独立生存的主要危险。4在此危难时刻，头克汗于1711年召集三个玉兹的代表及各部落的首领在卡拉库木开了一次会。会后，哈萨克三玉兹组建了联军。在联军的共同行动下，哈萨克人取得了胜利。第二年，哈萨克人攻入准噶尔汗国境内，俘获了一些妇女和儿童。1713年，哈萨克人打败了前来进攻的3000准噶尔人。然而，取得这些胜利以后，哈萨克汗国的分裂势力抬头，各玉兹首领各自为政，哈萨克人抵抗准噶尔人的力量遭到削弱。1716年，准噶尔人聚集军力，从伊犁河流域出发向七河流域草原推进，继而兵锋直向西南方向的锡尔河北岸城市。

1718年春，在巴尔喀什湖东北阿亚古斯河畔的哈萨克人与进入哈萨克草原的准噶尔人遭遇，哈萨克人迅速聚集3万人进行抵抗。战斗进行了三天，“前两天哈萨克军队打得很出色，但第三天被准噶尔军队击败。这次战争的失败是……哈萨克汗国内部不团结造成的。（小玉兹的）阿布勒海尔汗和哈伊甫素丹互相敌视，没有联合作战。他们一个汗率军上阵厮杀，另一个汗就撤军不打。这样，哈萨克伤亡惨重，遭到彻底失败” 5。这次战争打开了准噶尔人进入锡尔河北岸城市的道路。

1723年，准噶尔人在哈萨克人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发起袭击。“哈萨克人刚刚度过严冬，人和牲畜都瘦弱不堪，突然遭受残酷打击，完全失去反抗能力，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短短的两三个月间，所有哈萨克人都遭受了悲惨的厄运。” 6许多人被准噶尔军屠杀，哈萨克汗国首府突厥斯坦城也被准噶尔人夺取，大玉兹和中玉兹的一些部落被迫向准噶尔人称臣。7

哈萨克人再次团结起来。1726年，三个玉兹再次组建了联军，联军在小玉兹汗阿布勒海尔的统帅下在图尔盖草原东南地区的布兰提（Bulanti）和贝留提（Beleutti）两河岸有组织地进行了抵抗，1730年，双方在卡拉·锡尔（Qara-syr）展开了一场大战，哈萨克人取得胜利，准噶尔军队被迫向东退回到准噶尔汗国本土。

在噶尔丹策零时期（1727—1745），准噶尔人继续攻入哈萨克草原。81741年，噶尔丹策零率军1.5万人打算进攻小玉兹，在途经中玉兹之时，对中玉兹进行了突然袭击和洗劫。据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材料记载，中玉兹汗阿布赉率领部众“三百多人在巴彦乌喇打围”，遭到色布腾率领的准噶尔主力部队的围困被俘，被押往伊犁。此后，中玉兹哈萨克人向准噶尔汗国表示臣服。

准噶尔人在塔什干城内，依策妄阿拉布坦时相沿旧制，“向日驻劄回人阿奇木一员。厄鲁特哈尔罕一员。不必驻劄” 9。尽管准噶尔人在塔什干派有一名答尔罕，但事实上，作为哈萨克大玉兹和中玉兹宗主的准噶尔汗国并未在哈萨克人中建立过正式的统治，只是依靠人质制度以保证哈萨克人的臣属。据俄国档案记载，1748年，“准噶尔从哈萨克取得了人质，其中有阿布赉、巴喇克素丹等二十名长老” 10。人质的生活费用由哈萨克人负责，1741年噶尔丹策零在通告哈萨克各部首领的信中说：“为了让你们能够平安、无战事地生活，请在来年夏季中月（即6月）将阿布尔马麦特汗、巴拉克素丹和张贝克及其他吉尔吉思—